美元周期调整,人民币国际化迎来新机遇
当前美元周期的新特征
与会专家认为,美元自1980年以来已经经历了两轮完整的升贬周期,目前仍处于第三轮大周期中,但表现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特征。
第一,本轮周期中美元颇具韧性,上涨持续时间长。如果以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作为本轮周期的起点,截至目前,美元指数(DXY)已持续上涨17年,远超传统的平均5-7年的上涨周期。
第二,美元指数的中枢水平有所下移。本轮美元周期中,美元指数均值为93.7,而前两轮美元周期(1980年-1995年,1995年-2011年)的均值分别为118.4和98.0,显示市场对美元主导地位的预期较前两轮有所弱化。
第三,出现三个显著的市场背离现象。一是美元指数走强与其在国际储备货币中占比下降相背离。2015年以来,美元在全球储备货币中的占比一直下降,从60%多下降到50%多,这与美元指数的强势表现形成背离。
二是美元走强与美国财政赤字扩大相背离。一般情况下,财政赤字越大越容易导致汇率贬值,但美国连续两年大规模放水,每年财政赤字占GDP比重接近15个百分点,美元依然保持强势。
三是美元走强与美国高通胀相背离。根据购买力平价理论,通胀会导致货币贬值。2022年美国通胀一度高达9%,但美元并未因此贬值。
专家认为,此次美元异乎寻常的表现主要源于三方面。一是基本面,美国经济相对其他经济体表现优异,GDP增速差支撑美元走强;二是政策面,美联储货币政策相对更紧,此外,如果美联储不犯大的错误,政策能够及时跟上,也能维持美元稳定;三是资金面,国际资金持续流入推高美元指数。
除此之外,地缘政治冲击则延长了美元指数的上涨。如俄乌冲突在打击对手欧元的同时,还推动全球资金走向按“价值观站队”,大量资金流向美国。
关税冲击以来 全球资产配置出现新变化
自2025年4月美国关税冲击以来,全球资产配置格局出现了一些新变化。主要表现为:一是美元指数显著下行;二是资金依赖美债避险的惯性被打破,大量资金从美国整体资产出逃,而非单一资产调整;三是黄金表现异常强劲,价格屡创历史新高,涨幅超过2008年金融危机时期;四是人民币与美元反向,展现出成熟国际货币的属性;五是全球大量资金涌入香港,港币汇率多次触及强方兑换保证。
专家认为,上述变化背后,在短期市场因素之外,有三点根本性因素值得关注:
第一,美国财政可持续性显著恶化,削弱美元信用基础。与2008年金融危机时对比,美国的财政赤字率已从2007年的1.1%恶化到2024年的6.4%;政府债务占GDP比重已从35%飙升至98%,预计2035年将达134%。美国对外净负债已达26万亿美元,占GDP近90%,远超前两轮美元贬值周期的起点水平。三大国际评级机构已先后下调美国主权信用评级。
第二,特朗普政策组合对美元国际地位构成根本冲击。特朗普关税政策在压缩美国贸易逆差的同时,也损害了美元的国际使用和美债的国际地位。美国政府将美元武器化,并大量运用金融制裁,打破了国际货币体系和支付体系的中立性。与会专家指出,特朗普的做法不仅是关税冲击,更多的是造成了信心冲击和不确定性冲击,对美国风险资产产生影响。
第三,中美科技竞争格局发生根本变化,美国科技叙事不再一枝独秀。以DeepSeek为代表的一系列事件表明,中国在人工智能等关键技术领域与美国的差距正在快速缩小。此外,中国在可贸易品部门的竞争优势持续扩大,如果仅靠加征关税来限制中国出口,效果可能非常有限。
2025年以来,从基本面、政策面和资金面的边际变化来看,美元或已进入下行周期,但有专家提示,仍然需要关注美元走势突然反转甚至出现强劲回升的可能性。这种现象在历史上反复出现,往往会在市场预期最松懈的时候突然反转,从而造成严重冲击。
亦有专家认为,美元能否稳住、是否已到拐点,还要看美国自身的内部纠错机制。如果美国内部纠错机制无法有效发挥作用,那这就不是一次普通的周期性调整而是一个拐点——不但是美元的拐点,也将是国际货币体系的拐点,标志着国际货币体系的深刻变革。
政策建议
专家指出,中国居民和企业持有大量美元资产,一旦对美元信心发生动摇或预期人民币升值,这部分资金的结汇需求将形成强大的人民币升值动力。这种内生性的汇率调整,可能成为推动人民币汇率合理回归的重要因素。
此外,日本、中国台湾等亚洲高储蓄经济体也长期超配美元资产。若美元周期调整引发资本回流,或可为中国做大、做深香港资本市场,加速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带来机遇。专家建议:
一方面,优化宏观政策协调机制。在汇率政策方面,与会专家建议,应注意避免对欧元、日元等货币过度贬值。在有选择的情况下,坚持市场在汇率形成中起决定性作用,允许人民币顺势适度升值,是应对美方压力相对更为温和和市场化的方式,可以刺激进口、优化贸易结构,维护良好的国际环境。在货币政策方面,建议把握美元走弱窗口期,扩大离岸国债发行,承接部分安全资产需求。人民币利率处于低位,可考虑主动增强人民币作为国际融资货币功能。
另一方面,统筹推进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建设。一是巩固提升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,不急于做“美元减法”,而应更多做“人民币加法”。二是做大港币和人民币市场规模,提供更多优质资产选择。三是加快发展香港点心债和熊猫债。四是不断放宽互联互通机制。五是推进在香港建设自主可控的国际黄金交易中心。六是在有监管的前提下发挥虚拟资产潜力,推动香港发展成为全球虚拟资产中心,掌握加密货币交易定价权。七是完善托管、清算、债券结算等金融基础设施建设。八是进一步提高香港市场承载力,建设中国海外资产中心。九是推动香港政策工具不断丰富。
除此之外,还需密切关注国际形势变化,调整资产配置策略,优化外储配置结构。加强风险监测与防控,做好政策预案和风险防范。
本文隶属CF40成果简报系列,执笔人为中国金融四十人研究院苏向辉。